上世纪七十年代,我家人多劳动力少,经济困难,连支钢笔都买不起。那时,我心中就两个梦想,一是衣袋插钢笔,二是嘴叼齐头子。当时大家称卷烟为“齐头子”,而农村人抽的都是喇叭筒。事实上,那时候的国家工作人员,也有很多买不起卷烟的。我的初一班主任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个小卷烟机,自己卷“齐头子”抽。
自从瞄上班主任那个外型像小灰撮的卷烟机后,我每次被叫去挨训时,眼角都在窥觑那个小玩艺,把它的结构记在了脑子里。有一次,老师一边训话,一边卷烟,我一边低着头挨训,一边乜着眼偷偷地学艺,把老师卷烟的技巧学会了。
放学回家,我找来四块小木板,两根筷子粗细的细竹棍,一张几寸大小的塑料布,做了个这样的卷烟机,实现了自己的“齐头子梦”。
为了实现“钢笔梦”,那年冬天,我对父亲说:“我同学的爸爸在卷烟厂,可以买到散装卷烟。用烟盒装上,过年拿来发客人。”以往,父亲每年都要买五包卷烟,发给正月初一来我家拜年的成年男子。见我这样说,父亲给了我一元钱,让我去买。我兴高采烈地买了一支八毛六分钱的钢笔,还有卷烟纸和印油。然后,又找来梨木,刻了一个烟商标印章,印在烟纸上。
一连几天,我都在偷偷地卷着纸烟。
正月初一,父亲用我卷的烟招待客人。一年到头只有这一天才能抽上齐头子的叔伯兄弟,谁都没有看出其中的猫腻。
可是,这个猫腻最终被在石油公司开车的叔叔识破了。他感到烟的口味不对劲,问我父亲:“烟在哪买的?”我在旁边接腔:“烟厂。”叔叔把香烟审视一遍后,眼睛看着我,摇摇头说:“不对,卷得这样粗糙,商标好像也是假的。只怕是老侄自己卷的。”父亲眼睛狠狠地瞪着我,没有骂出声来。叔叔见状打了圆场:“我这老侄真的脑瓜子灵泛,卷的烟硬像真的一样。”
按照乡俗,孩子犯再大的错误,正月初一也是不骂不打的。因为这个乡俗,我风平浪静地“熬”过了初一。第二天一早,父亲把我叫起床:“桂毛几,你说,烟是哪来的?”我知道瞒不过,便从实招了。父亲大吼一声:“钱呢?”我怯怯地说:“买钢笔了。”父亲大发雷霆:“你这个败家子!丢人现眼!”说着,把我的卷烟机摔在地上,踩了个稀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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